欧盟领导人就能源问题磋商无果，欧洲制造业“命悬一线”

欧洲能源危机正走进死胡同。欧盟领导人非正式会议7日在捷克首都布拉格举行，与会领导人围绕能源问题展开磋商，但未达成任何具体成果。

另一方面，在会议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表示，她已经将政策路线图发给了各国领导人，强调了三个应对高昂能源与电力价格的重点目标：一是欧盟将提出通过联合采购的方式防止各国竞标抬高气价；二是限制天然气价格；三是推进天然气与电力价格的脱钩。

冯德莱恩指出，天然气与电力价格脱钩这一改革动作将会对市场影响深远，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可能要到明年年初才能实现。欧盟委员会将在本月20日至21日举行的欧盟峰会上提出一套更广泛的短期降价措施，以及重新设计电力市场的长期措施。

即使上述目标最终都达成，但只要供应问题这个“死穴”一天不解决，能源危机就不可能消失，一味限制价格甚至会违背市场规律，让供应更加紧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洲应对能源危机的部分举措可谓“南辕北辙”。

核心供应问题暂时无解

在欧洲能源危机中，天然气供应危机是核心问题：俄罗斯天然气供应骤降，而美国、卡塔尔、澳大利亚等国的液化天然气又难以补上缺口，这一问题暂时几乎无解。

国际能源署（IEA）署长法提赫·比罗尔表示，鉴于全球天然气供应停滞不前，以及其他天然气进口国对液化天然气的竞争，欧洲能源危机将持续至2023年。全球已经没有多少新的天然气项目即将推出，挪威、阿尔及利亚、阿塞拜疆的天然气管道也已接近其最大容量。

更糟糕的是，欧洲最大天然气田还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格罗宁根气田位于荷兰北部，是世界上最大的气田之一，曾经每年生产超过4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相当于欧盟消费量的10%。但2013年格罗宁根地区发生数次强烈地震，引发了当地居民对于天然气开采的抗议活动。从2014年开始，荷兰政府对气田的产量设置了越来越严格的限制，产量从2013年的540亿立方米降至今年预计的45亿立方米。

今年10月初，荷兰政府更是表示，格罗宁根气田的产量将限制在28亿立方米，最迟将于2024年完全结束自1963年以来的天然气生产工作。

另一方面，即使开发新的油气资源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地时间7日，英国政府宣布开启新一轮北海油气勘探许可证的颁发工作，以提高英国的油气产量，确保能源安全。此次共有898个地点可供勘探，主管部门北海过渡管理局将颁发约100个勘探许可证。不过，北海过渡管理局也坦言，相关区域从勘探到实现首次生产的平均用时接近五年。

虽然欧洲多国表示已经为今年过冬储备了足够的天然气，但比罗尔表示，即便今年能顺利过冬，如果供应问题没有解决，明年冬季欧洲各国将更难熬。比罗尔表示，经过一个冬季的天然气消耗，预计到2023年2月至3月，欧洲各国天然气储备将消耗至库存的25%到30%。届时，如果欧洲天然气供应仍得不到有效解决，那么明年冬天将更加难熬，欧洲国家将会面临更加严峻的能源形势，需要尽早做好准备。

欧洲化工业命悬一线

能源危机除了让欧洲民众压力倍增，欧洲制造业更是命悬一线。

当地时间10月7日，德国联邦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受能源短缺影响，2022年8月德国进口价格指数环比上涨4.3%，同比上涨32.7%，创1974年3月以来德国进口价格指数最大同比涨幅。

具体来看，德国8月的能源进口价格环比上涨18.9%，同比上涨162.4%。其中，德国8月的天然气进口价格环比上涨48.2%，同比上涨306.3%。与此同时，能源价格高企也推高了出口价格，德国8月出口价格指数环比上涨2.1%，同比上涨18.6%。

德国联邦经济和气候保护部7日发表声明称，俄乌冲突持续的高度不确定性和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大幅减少抑制了工业活动，鉴于新订单的减少和企业情绪的冷淡，未来几个月德国工业经济前景黯淡。

路孚特首席电力与碳分析师、牛津能源研究所研究员秦炎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能源价格上升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推高用户的用能成本，既会使得工厂被迫关停减产，也会影响民众。欧洲金属行业、玻璃行业、化学品行业继续有企业因为能源价格高企而宣布停产。虽然欧洲各国都推出了各种补贴或者限价措施来应对涨价，但却是杯水车薪，也不能覆盖所有的行业。比如，挪威虽然对居民电价设置上限补贴，但是小的工商业用户和工厂是没有电价补贴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受到的冲击更大，有的会陷入经营困难的地步。而很多产品已经都明显因为物流和能源费用的增加而涨价，削减居民可购买力。居民的能源支出上升，那么用于其他消费的支出就会减少，对经济发展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目前的局势已经空前严峻。德国国家科学院Leopoldina院长兼马克斯普朗克化学研究所所长Gerald Haug警告，由于能源危机，德国的基础工业尤其是化学工业将面临终结。“我非常担心，如果现在不采取行动，我们将失去整个行业，尤其是原材料行业。”

能源危机应对方案效果有限

尴尬的是，欧洲能源危机应对方案根本解决不了核心供应问题，部分限价举措甚至会违背市场规律，进一步加剧供应困境。

其实，9月底欧洲能源部长们已经就一项初步的能源干预方案达成了协议，主要措施有三项：成员国自愿减少总用电量10%，以及在用电高峰期强制减少5%用电量；对投入成本较低的电力生产商（例如核能和可再生能源企业）设置收入上限，电价上限为180欧元/兆瓦时；对原油、天然气、煤炭和炼油部门的企业强制性征收超额利润税，征税门槛为：在2018年以来平均年利润的基础上上浮20%。

需要注意的是，在现今欧盟能源体系中，批发电价是在满足整体需求的情况下由最后一种发电方式来确定。风电、核电、煤电和天然气发电以及所有其他发电商会在电力市场上竞标，最便宜的电源排在第一位，其次是天然气等较贵的电源。在这个体系中，电价通常由天然气发电来决定。俄罗斯削减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量，造成气价飙升。欧洲天然气发电的成本也因此水涨船高，导致整体电价上涨。

这背后欧洲的考量是，由于所有发电商都以相同的价格出售电力，成本较低的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利润会更高，这可以刺激对可再生能源发电的进一步投资，欧洲需要增加这类发电来实现气候目标。

此外，欧盟能源部长还在持续讨论天然气价格上限。高昂的天然气价格促使工业和家庭减少使用天然气，而设置天然气价格上限则会限制这种节约意识，反而可能鼓励人们更多地使用天然气，或加剧供应危机。

柏林赫尔蒂学院能源政策教授Lion Hirth表示，天然气价格上限“完全是错误的做法”，将导致燃料短缺。如果这样的政策落地，工业企业将扭转其节省能源的所有努力，储存设施将空置，政客最终将不得不大规模强制企业关停以保障居民燃气需求。没有人会想要那样。

其实，对于欧洲各国而言，供应短期内无法增加，节约能源就几乎成了唯一的选择。德意志银行分析师Adrian Cox认为，德国将天然气需求削减20%，才有可能在俄罗斯彻底中断天然气供应的情况下安全度过冬天。

对于接下来愈发严峻的挑战，德国能源监管机构联邦网络管理局直白地警告，随着冬季的到来，德国天然气使用量正在不断上升，这意味着如果不节约使用，冬季天然气短缺恐将难以避免。